(序)
催铺百子帐,待障七香车;
借问妆成未?东方欲晓霞。
景云三年,正月十七,宜祭祀,纳彩,嫁娶。
今日,便是乐成公主大婚的日子。
“公主殿下,时辰到了,你听,郎君正在外头催妆呢。”
“不急,让他等着。”盛装的少女对着镜子把鬓边的碎发掖到耳后,涂着胭脂的嘴唇嗔怨似的微微撅起,眼角却都是明媚的笑意。“崔姐姐,你说我好看吗?”
“好看啊,当然好看了。”司礼的内侍抖开绣着鸳鸯的大红绸布盖在公主头顶。
“真的?”公主俏皮地把盖头掀起一角。
“真的,天底下再没有比公主更漂亮的新娘了。”崔氏握住公主的手,话音有些颤抖,透露出这位从公主幼时便侍奉在侧的侍女心中的不安。尽管这位即将嫁作人妇的小公主今年只有十四岁,但比起那些远嫁吐蕃的姐妹们来说,乐成该是大唐公主中较为幸运的一个了。
“哼,你骗我的,听皇兄说,太平姑姑出嫁的时候,穿的裙子上绣着一百只蝴蝶,一百只凤凰,还有……”
“好了。”乳母白氏听见乐成越说越起劲,连忙虚虚掩上她的嘴,“公主这话可不能让太子殿下听见了。”
“为什么呀?”
“咳,公主这件衣服啊,可是贵妃娘娘亲手绣的,瞧瞧这芍药,配色又雅致又尊贵!” 白氏不愿多说,太平公主与太子在朝中如今是水火之势,公主不谙政事,一心扑在驸马身上,贵妃早年出内,就是看破宫内种种争斗,如今自然不希望女儿也牵涉其中。所以尽管公主年纪尚幼,还是求陛下允了这门婚事,为的就是在风暴来临之前替公主寻个独善其身的法子。
“唉,我跟母妃学了好久,可是还是绣不好!”好在乐成并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太久,伸手抚摸着袖摆上的花朵。
“泠儿,再不出去,吉时可就要过了!”帘后忽然传来一声催促,崔氏连忙扶着公主站起身向走进屋内的人行礼,贵妃抬手免了,走到女儿面前站定,替她抚平披帛上的皱褶,爱怜道,“此去杭州路途遥远,泠儿可要好好照顾自己,莫要挂念我。”
“母亲!”公主忽然扑进贵妃怀里啜泣起来,“母亲,泠儿会时常回来看望母妃的!”
“好了,好了,大喜的日子莫要哭了”贵妃拭了眼角的泪,重新帮女儿盖好盖头,“走吧,别让驸马等太久。”
“母亲,泠儿走了。”公主依依不舍地回头,可厚重的盖头只能让她看到母亲的衣角。
那里也绣着鸳鸯,雏鸟躲在在雌鸟身后,从母亲的翅膀下探出头好奇地看着远处的荷塘。
欢呼声在公主推开门的一刹那响起,在侍女的搀扶下,公主轻移莲步。注视着大红的绣鞋踏着毡席一路走下台阶,迎亲的队伍又是一阵欢呼。年轻的驸马伸出手,脸颊因为紧张而涨红着,司礼内侍将系着大红绢花的绸带一端交在他手里,驸马握着绸带的手心都是粘腻的汗。
迎候新娘的彩车在贵妃府邸门口等候,鼓乐声声中,驸马躬身向阶上站着的贵妃行礼,贵妃点点头,轻轻嘱咐道,“泠儿就交给你了。”
“我会好好待她。”驸马注意到了贵妃眼角的泪光,郑重地点了点头。
崔氏小心翼翼地将公主扶上车,公主几次想掀起盖头再看一眼自己的母亲,但出门前崔氏千叮咛万嘱咐的规矩礼仪她又不敢违背,只好作罢。彩车缓缓驶出亲仁里,带着公主的不舍和期待,驶向了崭新的生活。